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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厂刑讯的情况被崔文升刻意地传出。在添油加醋的多次传播之后,东厂提刑司已然成了人间炼狱般的存在,而崔文升也成了一个动不动就要扒皮抽骨的绝世大魔头。别看被逮捕的人多是先帝朝参与过矿税事务的太监,可这年头谁还不互拜码头,各有来往啊。尽管每天都有人被带走调查或被放回。但就总体情况来看,内廷整肃行动的打击面和涉案的在押人员,是逐日扩大与增加的。
因此,当慈庆宫总管太监王之心,被人以“协助调查”的名义叫走的时候,他立刻就被吓得两腿发软,脚步虚浮了。可是,那些引路的宦官带着他出东华门之后,没有过护城河去内东厂,而是直接贴着墙根儿往南走,向午门的方向绕去了。
一行人兜兜转转绕了大半天,又回到了紫禁城,最后的落脚点竟然是乾清宫。王之心这才知道,并不是东厂要自己去“协助调查”,而是皇上要找他问话。王之心是十岁出头入的宫,算是宫里的老人了,基本的敏感还是有的。
皇帝召见宦官根本不需要这么神神秘秘,直接命令侍从传唤过来就是了。
假以他事还搞得这么复杂,明显是要瞒住谁。联系到自己的职责,王之心立刻就猜出了事情的基本情况:皇上这是要问自己大殿下的事情,还不想让大殿下知道。
这让王之心更紧张了。去东厂“协助调查”还有回旋的余地,毕竟自己的干爹邹义和王掌印故旧颇深,只要干爹那边儿没出大事儿,司礼监的王老祖宗再怎么也会帮着在皇上的面前说两句话的,命总是能保住的,大不了把这些年积攒的银子全交上去嘛。但要是扯进国本的事情,那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王之心战战兢兢地进入南书房后颇为惊讶地发现,殿内只有皇帝一个人,连王安都不在。
“奴婢王之心叩见主子万岁。”王之心撩袍叩头,接着便保持着这个姿势伏跪在原地。
“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?”朱常洛问道。
“回万岁爷的话。是为让奴婢‘协助调查’。”王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答道。
“很好。”朱常洛点点头,接着说:“接下来问你的事情,你答完了就烂在肚子里。不要外传。”
“奴婢遵旨。”王之心的心跳跟打鼓似的又快又响。
“大殿下有临幸过慈庆宫的宫女吗?”朱常洛问道。
“没有。绝对没有。有起居注为证。”王之心只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,要查这种事情直接查起居注就可以了呀。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。
这就是朱常洛不了解了。
按宫中惯例,紫禁城中的宫女受到皇帝的宠幸,太子或亲王宫中的宫女受到太子或亲王宠幸,必有赏赐。而且随侍的文书房宦官必定记注发生关系的年月日及所赐物品,以备不时查验之用。这也就是宫里的《内起居注》。就算皇帝、皇子自己不记得这样的规矩,他们身边专司此事的宦官也会记得。
当年万历皇帝临幸了慈圣皇太后宫中的宫女王氏,弄出身孕。太后谈及此事,年轻的皇帝沉默不语,乃至矢口否认。太后便命令左右内侍取来起居注,当堂对质,搞得脸皮尚薄的皇帝无言以对、面红耳赤,才不至于让现在的皇帝成为野种。
“起居注啊。”朱常洛眼眉一挑,旋即又恢复了如常神色。“大殿下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?”
“没有!奴婢敢对灯发誓。”王之心保持着跪姿,但声音却提高了两度。所谓人死如灯灭,对灯火发誓是非常严肃的誓言。
王之心之所以激动起来,是因为他联系到来此的神神秘秘、弯弯绕绕,和刚才的问题,以为皇帝在怀疑大殿下有龙阳之好。
“那慈庆宫有发生过别的什么不常见的事情吗?”如果这个问题还得到否定的答案。他就要彻底放弃深挖事情背后的动因,按祖制办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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