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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此,在部分了解张诗芮的现状之后,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。以为父皇是因为张天师的忤逆行为而迁怒张诗芮,要用软禁、冷遇和外部压力悄无声息地逼死这个什么都没做的可怜女人。他将对母亲的愧疚,投射在了与母亲的境遇高度类似张诗芮身上,并果断地行动了起来。
当得知父皇对张诗芮并无明显的杀意之后,他先是松了一口气,然后立刻建议,父皇把张诗芮放离北京。他认为,只要离开北京,张诗芮就能明白父皇的心思而不至于胡思乱想,并且脱离这个随时能收到负面消息的高压环境。这样一来,张诗芮就不会死了。
也就是说,朱由校一直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或者说揣测着张诗芮的情绪。至于张诗芮真正想要的是什么,他不知道,也没想过。
“天师府被围的时候,张诗芮通过给张家送吃食的宦官,往宫里呈来了一个面圣的请求。这个请求多少银子来着?”朱常洛看向王安。
“二百两。”王安想了想回答道。
“朕没理她,也没把这二百两还给她。这是为了她好。而朕之所以不搭理她,是因为她面圣无非是请求朕放她爹一马。朕不会答应她,也就没理由见她。当面否了她,或者把钱还给她才是把她往死里逼。”朱常洛觉得自己还是很温柔的。
“张府解围之后,她上了那道疏。还是魏朝直接拿到宫里来的。”朱常洛想通了一个他此前从没费脑子细想过的点,于是轻笑一声道:“呵。也得亏是魏朝拿到宫里来的,否则这个脑子单纯得只有一根弦的女人连转圜的余地都丢了。”
“转圜的余地”朱由校的脸色有些变了。他开始意识到,张诗芮所面临的境况和母亲不一样,只是看起来像。
“张诗芮先去了道录司,道录司没搭理她。然后又去了礼部,当然礼部也没搭理她。她最后误打误撞地碰见了去礼部宣徐光启进宫的魏朝。魏朝出于好心,顺手把奏疏带到了宫里来。”朱常洛曾经问过一句,因此大致知道张诗芮上疏的过程。“无论出于什么原因,道录司和礼部都在事实上拉了张诗芮一把。奏疏要是呈到通政使司去,走内阁的流程,再到礼科那里绕一圈。恐怕南京还没动起来,北京就动起来了。”
“北京也和张家有关系吗?”朱由校问道。
“可能有,可能没有,就算有应该也不多。隆庆之后,道门的势力在北京就没什么起色了,红极一时的道士被杀了干干净净。唉呀!这个不是事情的重点。重点是张显庸有没有病,北京这边儿普遍是不知道的,你当谁都跟宫里一样消息灵通啊?”朱常洛轻轻地拍了拍朱由校的脑袋。
“对宫里来说,张显庸有病没病不重要,宫里可以认为他有病,也可以认为他没病。从始至终,宫里的态度都是拖,把张应京的婚事往后拖,把张应京袭职的事情往后拖。南北锦衣卫乃至西厂围住张府和天妃宫的名义,从来都不是禁锢而是保护。维持在这个雾里看花的状态,就能一直拖下去。但对于北京的言官们来说,张显庸有病没病很重要。”
“吕宪安和魏国公不是已经把事情挑明了吗?”朱由校问道。
“他们凭什么挑明?他们有调查权吗?围住天妃宫的是南京的守备部队吗?在官面上,那两封弹章说到底就只是猜测。南京锦衣卫倒是可以把事情挑明,但西厂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,他们不敢。”
南京锦衣卫要是连北京的招呼都敢不听,那朱常洛就要改变日程尽快对南京锦衣卫下重刀了。厂卫不听皇帝的命令,这可比官场掮客的事情要严重得多。
“朕现在不想让张显庸死,但以吕宪安和徐弘基为首的官员们想要他死。但他们的猜测没有一锤定音的作用。”朱常洛一停,问道:“可张诗芮是谁?”
“张显庸的女儿.”朱由校喃喃道。
“对了。张诗芮这封奏疏要是公之于众,就等于是把张显庸假病不朝、欺君罔上的事情坐实了啊。北京的言官必然跳起来,对张显庸发起大规模的弹劾。她那个‘代父受过、死全孝道’的话,写得很好,但根本不会有人听。”朱常洛遗憾地摇了摇头。
王安适时地插话进来补充道:“治张显庸的罪,连坐到她的身上本来就是大明朝的通行惯例,放过她是万岁爷开恩。容奴婢说得直白一点,张诗芮从来就没有代张显庸去死的资格。张应京倒是可以,但张显庸多半不会愿意。”
朱常洛冲王安微微颔首。然后道:“如果西厂没有围住天妃宫,北京言官弹劾张显庸,尚有南方为他说话。但现在与张家过从甚密的南方官场唯恐切割不干净,只想让张显庸带着秘密死,他们不仅不会雪中送炭,反而会落井下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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