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
朱常洛斜下瞥去,正对上少年皇子热切的眼神。朱常洛无声一笑,问道:“诸卿以为,刘卿所谏,然否?”
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。但一直没有人说话。
最后,内阁次辅叶向高站了出来。“臣以为,刘阁老所言极是。大明之弊、朝廷之患,实在民伤。”可说完这句,他立刻调转话锋道:“但就像方首辅先前所说的那样,事要一件一件的做。清田丈地、厘清人丁、均平赋役,这些都是一动而天下骚的大事情,不应草决而率行。”
“嗯。说得有理,那就先这样吧,朕知道了。”虽然朱常洛被刘一燝狠狠地惊艳了一把,但他认为,现在还没到搞全国性丈田清丁的时候。虽然可以在局部地区进行试验性质的丈田,但朝廷的精力有限,他还有别的事情想做。“还有其他的奏议吗?”
“臣”刘一燝还想说话。但被皇上给制止了。“好了,这个事情以后再说,刘卿先退回去吧。”
刘一燝只感觉有一股淤气塞在自己的胸口,但皇上不点头,说什么都没用。最后,他只能叩首回答:“是。”
“臣有本奏。”徐光启浅浅地睨了刘一燝一眼。等到刘一燝退回原位后,他才出来奏事。
“说吧。”朱常洛点点头。
“臣以为,无论是方首辅所谏之裁冗,还是李户部所谏之督税,抑或是刘阁老所言之均平,都是在我大明国内想法子开源或是节流。”徐光启先对此前三人的谏言做了一个简要的总结与评价,然后说:“但臣觉得,可以将目光投向大明以外的地方,通过与海外诸国洋商进行官、私海贸,获得商利以及关税,用以补充国用。”
“徐礼部,你这是老调重弹。”徐光启的话刚说完,李汝华就跳出来反对了。“隆庆元年,庄皇帝就已经下旨开关了,可国用也没怎么增加。”
整个明代,国际贸易从未被认为是国家收入的主要来源。明初,只有“朝贡”这一种贸易方式,所谓“海外诸国入贡之时,方许朝贡使团进行商品买卖。”
洪武和永乐时期,为了显示对外藩小国的慷慨,以展现天朝上国的威仪,朝廷的政策往往基于“怀柔远仁”“薄来厚往”这样的原则。也就是不抽分、不征税,还给大量的回馈。
比如,洪武二年规定,“朝贡使臣附带蕃货,欲与中国贸易者,官抽六分,给价以偿之,仍除其税”。也就是说,朝廷拥有购买朝贡使团六成商品的权利。但这个所谓的“购买”实际上就是“赏赐”,因为朝廷往往会以商品价格五到六倍之多财货回馈给使团。还会给使臣本人以丰厚馈赠和高规格的招待。
靖难后,尽管成祖施行了“谴郑和六下西洋”这样积极的对外政策。但在海贸方面仍然沿袭了不征税的做法。甚至说“今夷人慕远而来,乃侵其利,所得几何,而辱大体多矣”。
只许朝贡不许私贸的情况,一直延续了一百多年。直到弘治和正德年间,海禁才有所放松,但也仅此而已。
真正的变化发生在嘉靖皇帝仙逝之后。隆庆元年,在福建巡抚谭纶的积极倡导下,舆论普遍认可了海禁与海寇之间的因果关系。
为了避免东南地方再生倭乱,穆宗庄皇帝宣布解除海禁,调整海外贸易政策,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,并开放福建漳州府之月港以通商。
不过,这个口子开出来之后,大明官方得到的收益却非常少,而且北京中枢是根本没有获利的。
月港开港当年,征银六千两,留充福建军饷。万历二十二年,丰臣秀吉入侵朝鲜,朝廷关闭月港。直到万历四十三年,月港才被重新开放,并计划每年征收二万七千余两白银,仍充福建军饷,北京半个铜板都收不着。
而且可以肯定的是,无论是隆庆元年的六千两,还是万历四十三年的二万七千两,都和白银大规模入华的现实是完全脱钩的。隆庆开关之后,流入中国的白银以亿两计,真要俱实征税,绝不止这个数。
尽管徐光启不知道有多少白银流入中国,可即便只从表象切入,也还是很有说服力了:“臣与海外洋儒有交,洋儒对臣说,澳门及福建海面上千料大船,络绎不绝,近海小舟,更是不可胜计。故臣敢断言,国用之不增,不在于海贸无利,而在于海贸之利都让沿海的富商巨贾,以及从海澄县衙到福建藩司的贪官墨吏给攫取了。”
“说说具体的建议吧。”朱常洛颔首。
“臣以为,应当闭月开天。”徐光启解释道:“也就是关闭福建海澄的月港,并开放天津作为新港。”
“以天津卫辖之?”朱常洛问道。
“臣以为,不然。天津三卫腐朽不堪,应当裁撤三卫,并设立由朝廷直辖的天津府。并派遣能员干吏以督之。”徐光启回答道。
“你疯了不成!?”李汝华又跳出来反驳道:“天津可是京畿重地,在这个地方撤卫设府,开港通商,你是想在京师重现东南倭乱吗?”
第(1/3)页